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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三五娘][陰曹地府辦公日記][完][附載檔][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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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有的人的故事,是從出生時候開始講的,我的故事,是從死後開始講的。
下了陰曹地府才發現,這裡根本就是異世界!
以為是勾魂索命來的黑白無常,結果是帶著IPAD的西裝精英
以為是樂於助人的好青年,結果是肚子全黑的鬼畜鬼帝
以為是視力不好的迷路野獸,結果是來自地獄深處的居民
大家都說活著累……死了也好不到哪去吧!

內容標籤: 重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范樂鈞,杜子仁,燧燭 ▏ 配角:燧燈,萬榮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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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有的人的故事,是從出生時候開始講的,我的故事,是從死後開始講的。

  死的時候很尷尬,黑白無常找到我的時候,我……準確的說是我的身體正躺在一個根本不算太偏僻的巷子口,被殺人越貨不說,衣服還半脫半掛在身上。我看了看自己,又抬頭看了看他們,覺得很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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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石道一路呈下坡趨勢幅度時緩時急,路面寬窄不等還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斷裂縫隙,走起來並不順暢,尤其是越來越靠近赤紅的熔漿海面,高溫蒸得人眼前發暈渾身發燙,整個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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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第 21 章

  接下來我們又走過不少廊廳的房間,殿廳之多連紅毛都叫不上來其中許多的名字,其間我們只草草參觀了幾間設計別致的遊戲室和龐大兵器室系統的一個角落,一路走來,那些初看來讓我驚奇連連的巨幅畫作和掛毯都漸漸被忽視掉,只求快些到達主塔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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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jamie0804 於 2014-2-27 05:03 PM 編輯

  第 31 章

  牆上的掛鐘時針轉過兩圈之後,趙文和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在眾人的注視下去敲了胖子領導辦公室的房門,不等門開便在門外喊了一聲:“該想好了吧!想好了就出來。”

  趙文和說完便退開兩步抱手等著,這時全辦公室都放下了手裡的事情,所有人視線都黏在那門板上,似乎盯久了那是目光就可以穿透。終於,“吱呀”一聲房門打開,胖子領導垂頭站在門後,也不知他是怎麼能在兩個小時裡把自己搞成這麼狼狽的樣子,頭髮蓬亂領口打開,襯衫也皺巴巴地,通過衣縫露出裡面的肥肉,他埋著頭伸出手遞出一張皺巴巴的紙,趙文和見了一步邁過去將紙奪過後,死死盯著胖子領導半晌,殺氣騰騰地威脅道:“要是有什麼花樣,我就宰了你。”

  他又虛著眼睛觀察了一下胖子領導,才將紙片交給一旁的工作人員說:“試試這密碼。”

  日常事務組的幾個人連忙開了放置中央處理器的房間門,湊到主電腦前操作程式輸入指令,整個過程既安靜又忙亂。過了幾乎是難以忍受的五分鐘後,老徐聲音難掩激動的顫抖道:“行了行了!這是對的,變異終止了。”

  大家壓在嗓子裡歡呼了幾聲,連花花都露出淺淡的笑容,趙文和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氣,說:“那麼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我……”胖子領導沙啞乾澀地開口:“我不想……我不想下地獄。”

  趙文和擺擺手:“這不是你能做主的,不過好在這次沒造成什麼損失,算你走運,在最後關頭清醒了一把。”

  “我不想……下地獄。”胖子領導重複道

  趙文和有點不耐煩地看他:“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我不想下地獄,不想,下地獄。”他只是神情恍惚地重複著

  趙文和面色冷了下來:“這種時候了你還要惹我生氣麼。”

  胖子領導直了直腰,似乎是想要深呼吸,卻吸了一半就挫敗地喘息起來,他依舊低著頭,喃喃自語道:“我知道,我知道做了這種事,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但是,我本來也沒有想過要造成什麼大的,大的破壞,我只想悄悄地,悄悄地改一點小小的資料,可是,被發現了,我知道的,不會有好下場。”大量的淚水順著他髒兮兮的臉頰流下來:“可是,可是我不想下地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把手伸進自己緊繃繃的西褲兜裡,摸出一個紅色的塑膠方塊,摩挲了一下說:“我不想下地獄,只要不下地獄,怎麼樣都行。”

  我根本不知道那紅色的小方方是什麼,趙文和見了卻臉色大變,手一揮沖我們吼:“全部給我退後!”

  大家嚇了一跳,根本不明所以,但還是條件反射地退開了幾步靠著牆邊。

  趙文和厲聲道:“申平遠!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把你手上的東西給我放下!”

  胖子領導死死攥著手裡的紅色方塊,大聲哭起來。

  “那個是血雀,一種微型炸彈,”站在我身旁的花花沉聲說:“可以把人連靈魂都炸成灰。”

  “什麼!”我壓低聲音問道:“他這是要自殺麼?”

  “說不定還想拖幾個墊背的。”花花悄聲答道。

  “申平遠,你現在把手裡的東西交給我,你之前犯的事,雖不可能一筆帶過,但畢竟沒有造成損失,刑量會相應減輕,並不是多無可挽回的事,不要再蠢了!”趙文和說著,邊不動聲色擋到我們面前。

  “你不要……不要騙我了,”胖子領導大聲抽泣著:“地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種東西,我一天都承受不住,更別說一年,幾十年,幾百年,我不行的,不行的。”

  趙文和大聲打斷他:“量刑的標準和方式,你要是不滿意可以上訴,念在你這麼多年的功勞苦勞,判決也不是完全不可調和,這些怎麼說都是好一萬倍的選擇。”

  胖子領導一抽一抽地吸著氣,緩緩抬起臉看著趙文和,似乎在判斷他所說的真實性。良久,他漸漸平復了情緒,呼吸也緩和下來。

  “來,把手裡的血雀給我,還可以從頭開始。”趙文和放緩聲音誘哄到。

  胖子領導將血雀舉到眼前,看了看,就當我們以為他要交出的時候,他抬頭說道:“你不要騙我了。”

  他說罷便按下了手中的啟動鍵。

  ==========================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多少日過去。

  睜眼的過程就像周日早晨的自然醒一樣平靜,清醒了一下就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個奇怪的粉色房間裡。四周望瞭望,看見各式各樣的花束和盒子堆滿了所有桌凳,床頭的桌子上還有一個裝著半杯水的杯子,不知是誰留下的。我又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腦子裡一片空白,才試著要坐起來,努力想把所有事兒串一串,又覺得牽不到回憶的線頭,就好像明明一直隨手拿著的東西不知什麼時候不在手中了,回頭看看來時經過的路,卻無從找起。

  啊……對了,當時是,中央處理器出了問題,害的我們比賽都沒參加跑回了部門,結果發現是內鬼作祟,大家刑偵來著。

  然後,然後胖子領導被揪出來,嚇得要自殺,引爆了一個紅色的可怕小炸彈。

  然後呢,然後似乎趙文和在我們面前瞬間張開了一道白色的結界,將所有工作人員保護在裡面。

  那我怎麼會躺在這?難道是被炸彈的餘威震暈了?

  不對,我當時不在結界裡,我跑出去了。

  我想起來了,當時胖子領導要引爆炸彈,我們大家被趙文和保護在結界裡,而放置中央處理器的房間也是用高密度材料做成,可以抵禦巨大的壓力和衝擊,但事務組在驗證了密碼之後並沒有關門,大敞對著紅光閃閃倒計時著的炸彈。

  於是我撲出去關門了。

  那我是被炸飛了

  這麼想著我一激靈,連忙低頭檢視身體的各個部位,摸來摸去也沒有發現什麼傷痕,連之前撞到的膝蓋破皮都痊癒了,又摸摸腦袋,並沒有被改造成國字臉,似乎靈魂什麼的也沒缺哪一塊。

  居然還好好活著啊,真是不得了。

  “小范!你醒了啊!”忽然房門被人大力推開,來的正是阿仁。他頭髮似乎長長了一點,有些遮住了眼鏡,他穿著熟悉的熊貓T恤,兩步走到床邊來,湊近了問道:“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我動動胳膊伸伸腿,說:“沒有,挺好的。”

  “真的?”他伸手過來摸摸我額頭,問道:“有沒覺得頭疼啊什麼的?”

  我搖搖頭。

  “哎呀哎呀,可算醒了,”趙文和懶洋洋的聲音插入進來:“再不醒我真要受不了了,你是不知道啊,這些日子我一天被罵三次。”

  阿仁頭也不回說:“一天揍你十次都是活該!”

  “對了,那事情後來怎麼樣了?”我見了他連忙問道

  “你還操心這事兒呢啊。沒事了,雖然你們辦公室炸成了灰,但沒有任何人員傷亡,當然,除了你,”趙文和走過來床邊坐下:“誰讓你突然沖出結界去,差點把我嚇死。”

  “我……我這不是看到中央處理器的門沒關上,那個東西毀掉的話,不就一切白費了麼。”

  “那不過是個機器罷了,你可是一條人命啊,”趙文和搖了搖頭,說:“虧得最後關頭我幫你擋了一下,不然你就徹底烈士了。”

  “有臉說!”阿仁伸手猛拽住趙文和的馬尾,換來一聲刺耳慘叫,阿仁惡狠狠地說:“我讓你給把人看好,你給我搞成這樣!”

  “哎喲喲鬆手鬆手,這不是人沒事麼?”趙文和歪著腦袋,疼得呲牙咧嘴:“快來人吶!救我,救我!”

  “沒事?送回來的時候是什麼樣你沒看見麼!”阿仁使勁拽:“靈魂有沒有收到傷害還說不清楚,需要長期觀察才知道,之後要是查出來缺了什麼……”阿仁威脅性地停頓了一下,說:“我就從你腦子裡挖一塊給他填上。”

  我伸手去把他手掰開解救了趙文和的頭髮,趙文和磨蹭到離阿仁遠一點的地方咕噥道:“現在這不是白白淨淨的啥事沒有麼,還換了一副二級實體,”他拍拍我肩膀:“主管級別的實體啊小夥子,因禍得福嘛你是。”

  阿仁斜著眼睛瞪了他半天,才轉回來嘆了口氣。

  趙文和一邊揉著頭皮,一邊頗為不滿地沖我說:“你也真是,匪夷所思。話說處理器那種東西就算炸成灰灰也沒你的責任吧,雖然會造成短暫的秩序混亂,但也不是什麼末日,況且這種事清根本就和你半天關係都沒有吧。”他搖搖頭埋怨道:“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麼你。”

  我沉默著回想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說:“好歹,第一次感覺自己能夠拯救世界,怎麼能不拼命呢。”

  第 32 章

  “好歹,第一次感覺自己能夠拯救世界,怎麼能不拼命呢。”

  我說完這話之後,兩人同時沉默下來看著我,半晌趙文和才略帶鄙夷地說:“真傻。”

  我怒氣衝衝揮舞著爪子。

  趙文和不以為意,摸摸脖子舒展了一下筋骨,懶洋洋地說:“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回去了,要是以後想來抱犢山玩的話,只要在門口大喊一聲暗號就可以了。”

  “啊?還有暗號?”我懷疑地瞅著他:“芝麻開門那種麼?”

  “暗號是……文和哥哥人家還要。”他順口接道:“記得要大聲喊哦。”

  “慢走不送。”

  趙文和帶上門之後,我回頭看著窩在一邊剝果子吃的阿仁,問:“你呢,你不回去工作麼?”

  “又沒關係。”他嘴裡包著果子嘟囔一句

  死公務員。

  “說起來,今天是幾號了啊?感覺我睡了不少時間,”我捏捏自己的手臂絮叨著:“都已經換了一副實體啦,說不出來到底高級在哪裡但似乎確實高級了一些,恩,所謂微妙的高級感。”

  “二級實體,”阿仁解釋說:“之前你不就嫌吃不著東西很麻煩麼,這種實體雖然仍可以不用吃喝,但要攝入食物和水分也可以分解吸收,而且可以抗擊更大的壓力和疲勞。”

  “哇哦,那我現在是戰鬥系了麼?”我興致勃勃鼓了鼓手臂的肌肉

  “不……硬要說的話,算是耐打系。”阿仁有點同情地說

  “哦……那也……不錯嘛。”我蔫回床上靠著軟趴趴的枕頭,揉揉臉頰抱怨道:“怎麼摸起來還是長這樣啊,還以為可以變得更加帥氣呢,為什麼不能自主選擇猛男帥哥的實體呢,真不人性化啊,人都死了還不給個重練的機會,我想重新選個帥氣的道士角色就這麼難麼。”

  阿仁好笑看我:“實體若是沒有注入靈魂的話其實是不存在外貌的,只有跟靈魂契合之後才會擁有個性和特性。”見我挎下臉來,阿仁安慰道:“怎麼,長這樣不好麼,我倒是覺得挺好的,我夢寐以求的善良柔和無害長相啊。”

  我苦兮兮地看著他,陰沉地說:“瘦子跟胖子說我覺得胖乎乎的很可愛啊我怎麼吃都吃不胖真的很苦惱什麼的……最討厭了。”

  “什麼,小范是在誇獎我帥氣麼?”阿仁笑眯眯湊過來

  “不,這是諷刺!赤裸裸的諷刺!話說不要讓我把這種事情也解釋出來啊!”我在病床上激動地彈跳了一下之後,忽然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病人實在有些過於活潑,不禁問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啊,可以回去上班什麼的,這下子一定又翹掉了不少班吧?”

  阿仁想了想說:“其實你情況還算穩定,只要醒了就可以回去工作,要說就從明天開始吧,畢竟也休息了快半個月,你們部門新領導都上任一周了。”

  “半個月!!!”我無比震驚:“不應該是昏睡了三天三夜麼!半個月這種時段已經邁了半步到植物人範疇了吧!”

  阿仁笑眯眯摸摸我睡翹起的發尾:“這不是發芽了麼,記得好好開花哦。”

  我依舊無比震驚,結巴道:“這這這,這不算曠工吧,好歹是因公負傷,雖然說給換了一個高級的實體但一切都是為了組織啊!”

  “當然當然,”阿仁壓著我肩膀把我拽回到床上坐好,“不過……”他忽地微微沉了臉:“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別說中央處理器,就是地府要炸了也不行。”

  “要是地府都炸了我還有活路麼……”見阿仁板著臉我也不敢再胡扯,悶悶應了一聲:“知道了。”

  “而且,之後幾個月每週要定期檢查一次,”繼續板著臉

  “恩。”

  “根據熟悉情況的程度來看,檢查就由我來進行好了。”專業臉

  “哦。”

  “尤其剛恢復這段時間,要集中觀察新實體的適應狀況以及之前爆炸所殘留下的精神影響,最好每天都能簡單地確認一下。”學術臉

  “好。”

  “所以,作為負責人,這兩周我就勉強做個全程監護家庭醫生好了。”嚴肅臉

  “啊?”

  “恩,很好。”滿意臉

  “等等,我覺得不對。”我試圖從他正經表情的迷惑中解脫出來:“家庭醫生是什麼意思?你要每天來上門服務麼?”

  “不是的。”理所當然臉:“是每天都在家裡隨時候命。”

  “等等……你的意思是……要住到我家麼?”我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沒記錯的話我才好不容易送走上一個房客啊!”

  阿仁終於繃不住笑開。

  ==========================

  我激烈的反抗通通無效,阿仁當夜就歡歡喜喜地入住了。雖然我深深懷疑他只是為了下次能有一個更好的氣死紅毛的方式,不過根本賴不過他,我已深深認清一個事實:這人要是不想好好回答問題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默默看他發揮演技。

  而隔天回到嶄新的辦公室簡直是一場災難,闊別半月的同事們顯得異常熱情,幾乎到我難以招架的地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們看我的眼神裡都帶著一絲死裡逃生的同情和敬畏。榮同事則是完全黏在我身上不下來,“樂樂樂樂”個沒完沒了吵得我耳朵都疼,本來以為榮同事的熱情已經足夠麻煩,沒想到還有更加難以控制的。

  沒錯,聽說我回到部門之後從隔壁沖過來的地藏王,已經在CP辦公室嚎了有十分鐘了。

  “幹嘛這麼拼命啊至少要休假半年嗚嗚嗚嗚好可憐嗚嗚嗚,都炸的面目全非了還要回來上班這是怎樣一種精神啊,你果然,果然溫柔死了嗚哇——”

  在我被環繞立體噪音轟炸得眼睛發暈耳朵嗡鳴之後,據說是部門新領導的人出現了,我將最後一絲渴望拯救的目光投向他。

  “哦哦,范樂鈞嘛,知道知道,呵呵呵呵”一個笑呵呵的大叔搓著手:“看起來很有精神嘛,很好很好,呵呵呵呵。”

  “您……您好,請問……”我努力甩開巴在我身上大哭的漢子:“請問怎麼稱呼呢?”

  “呵呵呵呵。”

  “……”

  “樂樂don’t be so cold!難道你已經不愛我們了麼——!”撲

  “難道是失憶了麼,好可憐好可憐嗚哇——”撲

  “呵呵呵呵”搓手

  “……”

  自從死過之後,我就沒有這麼疲憊過了,整個部門就像打了激素一樣鬧個沒完,我不禁對自己的存在感和重要度刷新了認識,關鍵是大家工作時間這般怠忽職守,那個上任的領導大叔也不管,只是一個勁呵呵呵呵呵呵呵,搞得我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還是那個聲音。

  垂頭喪氣地回了家,剛進門就看見阿仁正端個水杯往客廳走,見我進來也愣了一下。

  嘖,都忘了家裡還有這麼個人。

  阿仁一瞬間換做雙手捧水杯的摸樣,故意擠出高一調的聲音歪頭笑道:“歡迎回家,主人。”

  我轉身走出,默默合上門。

  腳還沒邁下樓梯,身後的門就被轟地拉開,阿仁一把把我拽進屋子裡,端著水杯扭捏到:“主人你怎麼了,主人你不滿意麼,這表現讓我多寒心。”

  “寒心?”我陰沉地說:“我才覺得遍體生寒呢。”

  “別這麼說嘛。”阿仁心情頗好地調侃道:“怎麼上個班搞成這樣。”

  “別提了,”我抓抓頭髮:“我去洗個澡,出來趕緊檢查了身體,我好就寢。”

  “是是。”阿仁好脾氣笑著讓開:“記得我要看香噴噴的浴袍大敞哦。”

  檢查的過程對我來說其實有點不明所以,阿仁摸摸這戳戳那,若有所思又安靜地進行著觀察,不知道到底能瞭解些什麼資訊。然而漸漸地,他的檢查範圍明顯開始朝不對勁的地方波及,搞得我開始懷疑他之前的裝腔作勢也是亂整的。

  “喂,”我虎著臉:“你摸哪呢。”

  阿仁慣常的無辜表情擺出:“沒有,哪裡,這裡麼?”他掐了一把我腰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一把拍掉他已經順著我後腰往褲子裡伸的爪子:“醫生護士PLAY什麼的。”

  阿仁睜大眼睛眨了眨,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才開口說:“啊……我怎麼沒想到。其實我本來只是想趁檢查吃吃豆腐的,小范你……”說著他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我一口氣憋住,半天緩不過來,終於惱怒地吼道:“快點給我好好檢查!!!”

  鬧過之後,阿仁終於開始正經檢查,他在我皮膚上做了幾個手勢之後,就有一些半透明的符號和曲線浮現出來非常獵奇。可惜我完全看不懂,新鮮了一陣便沒意思地靠在一邊發呆。

  “其實想起來,也挺神奇的,”我神遊了一會之後,感慨萬千地說:“我啊,自從大學開始就是一個人住了,每天24小時裡大概有一半時間都是獨處,連工作時間也是對著電腦,久到我幾乎以為自己喪失了三次元交流能力。而且,雖然說這麼講自己不太好,但想想我也算是死於非命了,還以為會一輩子一個人生來死去,活玩就算完,沒想到,死了之後居然,這麼熱鬧。”

  我記憶有點飄遠,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你看現在,做著專業興趣相關的工作,還不用發愁吃喝,閒暇時間能和朋友打打遊戲,偶爾還能出去旅遊一趟,這不是傳說中的理想人生麼,這理想人生居然在人生都結束後得以實現。”

  “我才,是一個人住類。”阿仁小聲嘟囔道

  “啊?”我扭頭看他,他手裡的動作停下來,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才是一個人住類,都幾千年了。”阿仁說

  這話我之前也聽過,一個人住在羅山好害怕好寂寞什麼的,而且紅毛聽完當場就炸毛了。

  可是這一次,似乎他是真的,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寂寞。

  “乖乖哦,以後哥哥帶你玩啊”我伸手摸摸他頭頂,長長了的頭髮順滑又溫暖。我擺出一副流氓的嘴臉嬉皮笑臉道:“打雷的時候要是害怕可以抱著毛毛玩具和枕頭來找哥哥哦,就算哭了的話哥哥也會裝作沒看見的。”

  阿仁被摸頭時呆滯了一下,隨即抬起頭來看著我,鏡片後那亮晶晶的眼睛讓我幾乎無法直視,然後他緩緩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

  不同於以往所有那些溫和的、禮貌的、狡詐的、壞心的、無奈的笑。

  那是一個幾乎稱得上天真的,像孩子一樣的愉快笑容。

  就好像耶誕節的清晨,初冬的霧氣被陽光化開,光禿的樹枝被潤滿水澤,濕漉漉的空氣散射出金紅,這個世界既清冷又溫暖。

  我很多年後,都一直記得那個笑容。

  番外一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貔貅帶你下地獄》。本期開始我將帶大家深入地獄底層,對大家喜聞樂見又無緣相見的地獄望族們做全方位的接觸。個人終端編輯你想瞭解的望族公子資訊發送到4444,即可進入採訪預約系統,預約額最高的公子我們將在下期為你全面訪談!”

  鏡頭切換,螢幕上出現一個遙遠模糊的背影,暗色的衣衫和周圍的環境幾乎融為一體,只能看清火紅的頭髮束在腦後。

  “沒有錯!作為望族系列第一期開播大酬賓,我們今天的嘉賓就是鬼車族的燧燈殿下!360度全方位無死角為您報導生活中的燧燈殿下!”貔貅伸出手將鏡頭扳到自己面前,滿臉潮紅地激動道。“接下來請跟著我,一起走進燧燈殿下生活的十八層地獄!”

  鏡頭一陣晃動之後,停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圓形廳堂裡。一位褐發碧眼的美人朝鏡頭淺淺地鞠了一躬。

  “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已經是城堡內部。”鏡頭隨著貔貅戴滿各色寶石戒指的手轉了一圈,視野中的圓形廳堂霸氣恢弘,精美的浮雕覆蓋了整個大圓拱高頂,與滿布彩色圖案的地板互相輝映又層次分明,周圍內嵌的牆壁凹槽裡豎立著幾個遠古地獄族類的雕塑。“如大家所見,這個大廳的華麗程度真是十分驚人,但事實上只是城堡第二副廳的附屬第17會客廳呢。”貔貅的爪子又出現在鏡頭前,將鏡頭再次扳回來。“我身邊的這位就是我們今天請到的嘉賓——美貌又溫柔的鬼車族大管家,他將為我們全面的介紹燧燈殿下的情況。管家大人你好。”美人朝鏡頭輕輕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

  忽然,超燃燒的BGM響起,畫面跳轉到10層的競技場。各種大技能的對轟混合各色法術帶來的光影效果閃成一片,飛揚的沙塵、灑落的鮮血、裂開的地面、猙獰的傷口,最後畫面定格在一個傷痕累累但目光堅毅的猛男身上。畫外音突破BGM很有存在感的插入到:“地獄競技,等你來戰!” 畫面轉黑,又插了幾個武器廣告之後,《貔貅帶你下地獄》的logo再次出現在螢幕上。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歡迎回來!剛剛嘉賓出場之後,節目的收視率下降了0.3個百分點。換台的觀眾朋友,很遺憾。作為一點小小的懲罰,你們的燈殿後援會會員資格將被凍結。作為燧燈殿下的粉絲,竟然天真的以為殿下會接受任何形式的採訪,我只能說,你愛得不夠深。”滿點惋惜地搖頭之後,貔貅立馬又抬起頭用閃亮的目光盯著鏡頭。“不過,只要在7個工作日內繳納700銅幣,您將重新獲得尊享會員資格!如果追加繳納……”

  一陣詳細的關於各種費用的說明之後,貔貅飛快的把鬼車族的介紹及城堡結構之類的問題含混過去,敏銳地切入到八卦的中心開始挖掘燧燈殿下的日常情況。

  “下面這個問題呢,是大家最關心也是困擾大家最久的。我們都知道,純血鬼車族人是死後在業火中涅槃之後重新聚源化形成為新的一代,血緣上來講,每個個體都是獨立延續的,那麼燧燈殿下和燧燭殿下為什麼會有兄弟這樣的血緣關係呢?”

  美人沉吟了一下,輕聲道:“燧燈殿下和燧燭殿下其實是一卵所生。”

  “一卵所生!”貔貅驚道,“可是燧燭殿下不是要小上好幾千歲麼?!怎麼可能是雙胞胎!?”

  “額,是的。燧燈殿下破殼的時候,燧燭殿下尚未聚源完成。所幸蛋殼沒有完全破碎,在燧燈殿下的照料下,燧燭殿下千年後得以破殼。”美人聲音越來越輕。

  “照料?燧燈殿下破殼出來就有能力照料弟弟了嗎?沒記錯的話,鬼車族破殼之後還有八百至一千年的化形期,化形之前的族人都是鳥的形態不是嗎?”貔貅臉上表現出的驚訝簡直要隨著下巴一起砸到地板上。

  “是。殿下是萬年來族中能力最卓著的一位,破殼之後不到三百年就完成化形,因此可以保護尚在業火之中聚源的燧燭殿下順利……”

  “保護!能詳細的談一下怎麼保護嗎?”粗暴地打斷溫柔的美人。

  “恩,殿下每天去業火邊查看聚源的進度,維護蛋殼……”

  再次打斷:“維護蛋殼?怎麼維護?”

  “恩……就是用自己的冠翎擦拭蛋殼,增加蛋殼的……”

  繼續打斷:“每天擦蛋殼!!多麼溫柔的殿下多麼感人的兄弟之情啊!所以弟弟才能這麼順利的健康成長起來!”

  “不,不是的。”美人溫柔而堅定地表示了反對。“其實燧燭殿下的成長並不順利,好幾次蛋殼差點在業火中崩潰。”

  “可憐的燧燈殿下,當時一定操碎了心!!”貔貅做扶額狀,“那當時殿下是怎麼保護弟弟度過這些危機的呢?”

  “殿下用禦火決從裂吻族主母那裡交換了部分禱祝之力,每天增加禱祝加持之後蛋殼的情況就穩定多了。”

  “禱祝加持?怎麼講?”

  “就是每天和蛋殼裡的燧燭殿下進行語言溝通。”

  “也就是陽間近年所說的……胎教?”

  “差,差不多吧。”美人輕輕低下頭。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貔貅唰地轉向鏡頭,顫抖地吶喊著:“你還以為燧燈殿下天性寡言少語麼?不!能夠對著一個圓滾滾的蛋殼說上幾千年的話,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愛!”

  “這個……”美人試圖解釋,卻被毫不猶豫地打斷

  “據說燧燭殿下化形完成後不久燧燈殿下就被要求補為第四長老,但是殿下拒絕了,這是為什麼呢?燧燭殿下化形完成後燧燈殿下不是輕鬆很多了嗎?”

  “具體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為孕育過程比較特殊,燧燭殿下化形比族人多用了一些年頭吧……雖然燧燭殿下也是天賦異稟,但是作為哥哥總是放心不下……我記得當時殿下每天都會親自檢查燧燭殿下的化形狀況。”

  “化形的進度是可以檢查的麼?”滿臉興趣。

  “是。鬼車族是羽毛豐滿之後就能化作人形了,所以查看長出多少羽毛,冠羽,尾翎是否完備,羽毛是否有光澤,顏色是否飽滿之類的就能知道化形的進度。”

  “所以說,殿下每天都要給弟弟順毛……啊不,檢查弟弟的化形狀況。”滿臉了然。 “恩……”美人再次低下頭。

  “觀眾朋友們,多麼難以想像,我們面前冷酷的燧燈殿下在生活中是這樣滿懷柔情!我眼前不禁浮現出手捧毛茸茸的可愛弟弟,仔細檢查梳理羽毛的數量、光澤、顏色 、生長狀況,滿臉關切的哥哥形象,真是太感人了!”貔貅誇張地捧著臉,然後做出天真好奇的樣子繼續問:“那燧燈殿下在生活中會發火嗎?”

  “不會……”

  “怎麼可能!雖然剛剛爆料說殿下其實鐵漢柔情滿腔溫柔什麼的,但是全地獄都知道殿下氣場強盛,身邊十米半徑內的溫度都低到不行,怎麼可能毫無脾氣……”臉上做出失望的樣子,眼睛裡明白的寫著不相信三個字。

  “不是沒脾氣,只是殿下向來冷靜,很少發脾氣而已。”美人臉紅焦急道。

  “那你能舉個殿下發脾氣例子嗎?”貔貅眼中謎樣光芒一閃而逝。

  “恩……有一次燭龍族……怎麼說,倒楣還是怎麼的,就受到殿下很重的打擊。事情的開端似乎是燭龍騷擾鬼車的僕族領域——不過這種事其實在古早時代也很正常,甚至還誤傷了一些鬼車族人……當時狩耀殿下剛化形不久心高氣盛,偷偷去迎戰燭龍的司影將軍,被打成重傷。還好燧燭殿下也在,雖然尚未化形,但卻把狩耀殿下安全的帶了回來。那一次燧燈殿下動了真怒,畢竟狩耀殿下傷痕累累渾身是血,燧燭殿下又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只說了一句不可原諒,隨即很強硬地處理了這件事。”美人蹙著眉努力回憶著,“後來聽說司影將軍渾身的鱗甲被打落大半,手下的動亂大軍也幾乎覆滅。燭龍族後來不但歸還鬼車族域,還割讓了幾塊自家族域給我們作為賠償。恩,說起來燧燭殿下真的也很厲害,雖然還沒化形,但當時那麼危險的情況下都只是掉了幾片翅翎呢。”

  “唔,沒記錯燭龍最後一次侵擾鬼車這邊已經是3000多年前了……最後那次不光是燭龍和鬼車兩族,還牽涉到其他上古族類造成很大的混亂,後來各個僕族也捲入爭鬥,底層動盪了好多年。最後好像是地府上面都派了人下來做調解……矛盾演化地這麼尖銳是不是也和那一次殿下強硬的態度有關?”貔貅摸摸下巴,臉上終於顯示了一點認真的樣子。

  “不,不是的。那次就是最後一次。”美人搖搖頭繼續補充,“那之後燭龍再也沒和我們有過衝突。”

  貔貅滿臉震驚,明顯的停頓了一下才提出了下一個問題:“燧燈殿下是不是處理所有對外事務都這麼強勢呢?”

  美人繼續搖頭道:“也不是的。族裡和各大種族都有很好的交情,比如裂吻族和冥族。一般來說,殿下處理各類事務都很得體,既不鐵血也不妄摻私情。”

  “說到裂吻族,裂吻族的次長女伏虹經常往來與鬼車族域,她和燧燈殿下是不是關係特別密切呢?”貔貅的眼中再次浮現謎樣光芒。

  “那倒沒有。論到交情,伏虹殿下從小和燧燭殿下更為親密。”美人很是誠懇的解釋。

  “接燧燭殿下——”故意拖長的尾音。

  “是,是的……燧燭殿下化形之後時常和伏虹殿下……”美人又蹙起眉,斟酌著該如何用詞。“……結伴去上層地獄遊歷,沒錯,遊歷。”

  “原來是結伴遊歷啊——”貔貅滿臉堆笑,眼鏡閃閃發亮,“我怎麼聽說是燧燭殿下與哥哥不和,時常離家出走?”說完貔貅又立馬換了一副遺憾的表情,嘆氣道:“看來哥哥小時候的細心照料也沒能打動弟弟呢,孩子成長過程中的叛逆總是讓家長頭疼。”

  “不不,不是離家出走,也沒有不和……恩,燧燭殿下也很關心燧燈殿下的。大家誤解兄弟不和什麼的,可能只是因為燧燈殿下不善於表露感情。”美人再次漲紅了臉,十分焦急的解釋。

  “是嗎?前不久有粉絲爆料說燧燈殿下打傷了燧燭殿下,弟弟可是生氣了離家出走去了地府呢。” 貔貅滿臉不信。

  “那都是誤會……真的,真的是誤會。”美人滿臉通紅,十分焦急。“恩,其實是燧燭殿下和一位客人起了衝突……不……也不是嚴重的衝突,其實都是開玩笑的……那位客人是兩位殿下的朋友,在一起時常玩笑……燧燈殿下是為了制止兩位玩笑過火,不小心弄傷了燧燭殿下。真的都是誤會。”

  “是嗎——”再次故意拖長。

  “是!兩位殿下雖然都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是絕對兄友弟恭感情深厚。”美人經過這麼一問,反而鎮定下來,十分篤定。“兩位殿下從地府回來,還帶了朋友來做客,真的十分和睦。燧燈殿下……”

  再次被毫不猶豫的打斷,貔貅把鏡頭扭向自己飛快的說到:“好了,接下來的內容,將在燈殿後援會官網獨家發佈,如果大家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想瞭解更深層的燧燈殿下的生活,請編輯登陸燈殿後援會官網進行收看。視頻收費僅3銀幣,你不是在做夢,只需3銀幣,你就能全方位瞭解燧燈殿下的生態!多加1銀幣,即可永久收藏該視頻,我們還免費送您城堡高空俯瞰明信片!貔貅出品,你絕對值得擁有!!”

  啪滋——

  范樂樂嘖了一聲甩下遙控器,留下背後還散著餘溫的電視。

  第 34 章

  接下來的許多日子可謂是風平浪靜到幾乎有些沒心沒肺,單位裡是呵呵呵的領導和鬧騰騰的同事,家裡出入著一個整日間歇性抽風戲癮極大的房客。陰曹地府裡,日出日落都看不見,天天月月過的毫無痕跡,時光通通凝滯,死亡之後人生被無限延展,有頭無尾。

  誰也沒有料到日後那些變動。

  “阿仁吶……”我磨皮擦癢地懶在沙發上,腿舉到空中外來倒去靠著牆。

  “唔?”阿仁含混不清應了一句,我本想支起腦袋看看他在做什麼,掙扎了一下還是沒動彈

  “你在我家呆了多久了啊?你啥時候才回去啊。”我問

  “多久?”他心不在焉回答著:“一天半吧。”

  “胡扯吧你,我覺得,怎麼著也有個二十來年了。”我曲起腿,重重地砸在沙發軟墊上,迷迷瞪瞪地說

  阿仁有點好笑道:“你不是老嫌日子過的慢麼,怎麼產生了如此飛逝的錯覺。”

  “是過的挺慢得,”我蹭著沙發想翻個身,一邊吭哧吭哧地說:“但是算一算,真挺驚人的。上次小假回人間的時候,發現我們高中一個哥們兒孩子都中考了,我嚇壞了。”

  阿仁正斜倚在一張扶手椅裡,低頭操作著手裡的投影屏,不知道是不是在處理工作,他頭髮許久沒有打理越長越長,嫌礙事的時候就會隨手摸一個夾子或皮筋管制一下。他笑了一聲說:“我上次小假陪你回人間,發現之前被我鬧哭過的一個小孩兒,孫子都大學畢業了,我也嚇壞了。”

  “你就扯吧,老妖怪,你也能嚇壞。”我攤手攤腳趴在沙發上,下巴擱在軟軟的扶手上說:“條件反射自發性開啟胡扯功能的老妖怪,控制不了自己的戲劇開關而被大家排擠,只能躋身於一個地府小職員的公寓裡,可憐。”

  “小范,你真的,對我越來越不好了。”阿仁抬起頭來,被夾子壓住的一撮頭髮翹起來顯得有點幼稚

  “那是因為我受到了生活的教育,獲得了成長。”我有氣無力揮舞了一下拳頭

  “你當初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說會愛我一輩子的話都是騙人的麼?老公你老實告訴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別人了!”阿仁最近迷上了七年之癢的黃臉婆太太這個戲碼,樂此不疲得演,前後情節幾乎串了一整套:“你最近都不肯碰我了,怎麼,嫌我老了不中看了是不是,外面那個小狐狸精比我好看是不是,把我消耗完了想一腳踹開是不是,你說啊!”

  “我從來也不肯碰你,老妖怪。”

  阿仁立馬做出一個十分市儈的嘲諷摸樣,裝模作樣地說:“別看我老公現在寵著你,當年他討好我的時候可比這個用心一百倍,到頭來還不是一樣,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勸你還是趁早走人,免得到時候難看。”

  “我不是老公麼,怎麼又成小三了。”我十分冷靜地縮回到沙發裡窩住:“仁哥你今天戲有點亂啊。”

  “老公你別這樣,你不是真心想跟我離婚的對不對,咱們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那個女人只是看上你的錢啊。而且咱爸媽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能讓他們跟著折騰,還有,你想想,咱們女兒,咱們女兒怎麼辦呢。”

  “女兒是什麼時候有的?”我早已明白不跟他搭腔他會把戲演的收拾不住這件事,為了儘早結束這一出便隨口問道

  “你……老公你……不就是你非要要的麼,就那天晚上,我說不要,你非不肯……”

  “打住打住,我要吐了。”我爬起來瞪了他一眼,發覺這人正笑得異常歡快,不禁埋怨道:“你是不是骨子裡特別想做一個藝術家,但是一直無人欣賞你的戲劇才華,現在可算抓著一個我,要把我折磨死才肯收手。”

  “怎麼這樣說,”阿仁委屈道:“人家這是要把自己的所有毫無保留地展示給老公你。”

  “再噁心人老公要跟你離婚了,”我心裡暗暗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地面對這些可怕的對話十分牛逼,說道:“你這就是閑的,也難怪,怎麼別的山頭鬼帝都有兩個,南邊就只有你一個人,肯定是你性格太差,沒人願意跟你搭。”

  “老公你就算用言語拼命S我也是沒有用的哦,鬼帝的分轄是隨萬物產生靈識之初就誕生了,跟性格沒有關係的。”阿仁眨巴著眼睛說:“況且我曾經也是有搭檔的,不過後來我們分手了。”

  “啊?”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我不禁轉頭看他:“這個也可以分手?這不是初始設定麼,也能隨意更改?”

  “不和他分手怎麼能遇到老公呢,過往的戀情都是如煙的浮雲吶。”阿仁笑嘻嘻地說

  “你又在唬我了是吧,”我懷疑地看看他,試圖判斷出真話的段落。

  “怎麼會,你問趙文和他們吶,”他想了一下又說:“嘖,不過年代久遠,他們估計也不大記得。”

  “那……那人上哪去了?”我疑惑道,畢竟堂堂一個鬼帝也不是說辭職就能交班走人的存在啊

  “分手了啊,散落天涯。”阿仁無所謂地聳聳肩,說:“老公你相信我,我們是不會有舊情複燃的機會的。”

  “……那還真是可惜。”我不願意再理他,順著沙發靠背滑下來,玩起了遊戲機。

  “初始設定又怎麼樣,還不是說改就改。”遊戲玩到投入的時候模糊聽見阿仁說了一句,片刻想不起來他接的是那一句話,轉眼便忘了

  ====老夫老夫即視感超強的分割線====

  緩慢又了無痕跡的日子又過了不少,一天我來到CP二樓的時候,發現辦公室裡站著兩個許久未見的人,說是許久未見不如說只見過一面,一黑一白兩個西裝青年站的筆直,十分岔眼,既熟悉又陌生。

  “嗚哇!小黑小白!”我難以抑制激動的心情飛奔了過去

  小白比當年那夜晚在巷子口鄙夷我衣衫不整的屍體時更加冷漠,只挑眉瞥了一眼問說:“你誰啊。”

  小黑更是連頭也沒回,倒是正與他說話的榮同事發現了我,揮揮手叫道:“樂樂come~”他把那黑色的IPAD轉過來面向我,戳大上面一張照片說:“你看,this guy,他昨天死嘞!”

  我有些疑惑他在描述一個生物死亡時的歡快語調,湊近了看看,那照片上是一個眼神陰翳面頰消瘦的大叔,旁邊備註了一些他的基本資訊,流覽一遍也找不出什麼熟悉的痕跡。“誰啊這是,我認識麼?”

  “算是吧,”榮同事想了想說:“之前雇傭指示了幾批駭客and申哥的,就是他。”

  “啥!?”我連忙奪過IPAD又仔細瞅了瞅,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憤憤不平:“就是他啊,害我住院半個月。”至今還要每天被以檢查身體之名輕薄,說什麼後遺症的潛伏期是五十年之類的鬼話,實在叫人難以信服。

  小黑看了我一眼,用怎麼聽也有點嘲笑的語氣說:“哦……是你啊,那個以身擋炸彈的。”

  “樂樂look,”榮同事不顧我的哀怨之情拉過我,劃了幾篇此人生平簡介給我看,一邊說:“this guy生前是共謀財團的一大player吶!難怪牛逼到連申哥都可以搞定。”

  “共謀財團?那是啥?X檔案裡面那種神秘組織麼?”我好奇道

  “how to say……you know所謂的人間財富分割詭計麼?百分之八十的財富掌握在twenty percent的人手裡。”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而在這twenty percent的人裡面,同樣也是以這種二八開的比例在分割財富,而最後的這最精英的twenty percent,我們將他們統稱為共謀財團,這一群人的財權可以玩弄國家政治,買賣民主,壟斷資源,利用和左右上層建築結構來操縱全球經濟走勢,從而獲取巨大利益,是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人類。”

  感覺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陰謀論。

  我想了想便有些了然,問道:“所以,這人也是其中一個?最精華的百分之二十。”看了看IPAD螢幕上那張陰沉消瘦的臉,可以想見他明明隻手遮天俯睨天下卻逃不過病癌的侵襲,一天一天走近死亡的時候該是有多麼不甘心。

  “恩,共謀財團亞太區的最大玩家之一,所以也難怪他爪子都伸到地府來了。”答話的卻是小黑:“不甘心只在短短幾十年裡掌控活人的世界,想要連死後也一併操控,真是可笑。”小黑說著冷笑了一聲,將IPAD踹回兜裡:“可惜,人間這數千年,被多少蓋世帝王天下英雄所叱吒,個個都自以為活的登峰造極,死了不也就是地府一條身無旁物的魂魄。”

  小白介面道:“此番來CP也就是提取一點上次案件的資料供量刑用,估計至少地獄十層往下,受罰年份三位數往上,你們局也算和他有點淵源,具體結果稍後會通知的。”

  我們幾個點點頭後,小黑小白便出了門。

  他倆走了很久之後,我心中依舊感慨,不知怎的有一種看破了紅塵的悵然。人活著的時候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目光淺短才能拼死拼活,不過想想確實有一種愚昧的快樂。然而在地府呆著,百十年光陰也是如梭,看著所有高官顯貴和市井俗人一同洗白,又被投入新一輪愚昧的未來,簡直是一種可悲的幸福。

  我發了半天呆後,問榮同事:“你在地府多少年了?”

  他歪頭想了想,說:“can’t remember,大概兩百多年?”

  “這麼久了?!”我叫道:“你早已經是老頭子啦榮榮!”

  “怎麼這樣說……”榮同事不高興地嘟起嘴:“樂樂明明也是大叔了,總有一天,你會在晚飯時候才想起來,哇塞!today is my birthday!然後算一算年份,驚呼,what!我今天已經一百歲了!”

  想著孩子已經中考的舊友,我深深覺得這場景絕對指日可待,幽幽地說:“你別說……是……是挺快的。”

  “樂樂replace的那個人才老類!”榮同事看起來還在不高興我說他是老頭子,氣呼呼地說:“據說幹了有快六百年才辭職吶!給他的往生待遇倒是很不錯,不過他應該也不是為了那個了,我要是在這裡work六百年,說不定已經參透了仙機!”

  “但是……都在這裡六百年了,這要走,能捨得麼?”莫說六百年,我才在地府過了幾個春秋,就已經覺得到處是牽掛,要讓我就這樣洗白記憶打回重練,還真有點下不去手。

  “現在當然是這麼想吶,我也覺得捨不得吶,況且下一輩子不知道死後還能不能被地府留下,很有可能就直接走程式投胎了。But,要是幾千年幾千年都這麼過,就算是神仙也會煩吧。”榮同事摸摸脖子,感嘆道:“其實嗷,第一個百年pass了之後,之後的日子都會過的很快,直到你對時間的流逝已經沒有feeling,就是該重新來過了time了。”他停頓了一下說:“況且你想,一個human being,要有多大的容量才能裝下那麼多的過往,記憶清空之後,人生又become嶄新而乾淨,不是也挺好。”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接話,只是微妙覺得人生似乎來到了什麼新的高度,暢想了一下幾百年之後自己的心境,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結束了和榮同事的談話回到自己電腦上工作了片刻之後,我忽然想到:不知道已經裝載了千萬年過往的阿仁,是個什麼心情。

  第 35 章

  下班回到家後,看見已經活了千萬年的老妖怪正在興致勃勃地……做飯,我心裡所有那些悵然的傷感全跑了個空。

  “額啊!你在幹嘛啊!搞出這麼大油煙味晚上要怎麼睡啊!”我忙跑過客廳推開窗子,一邊吼道:“枕頭被子上都是油煙味了啦!”

  “小范你完全沒有注意到正確的東西嘛,人家穿圍裙不萌麼?”阿仁微長的頭髮在腦後隨手紮了一個小辮,左手拿著一把鐵籤子,右手拉了拉粉白粉白的下擺說。

  “萌你個鬼啊!哪有人在屋子裡烤肉的!”我用沙發靠墊大力呼扇著煙霧抱怨道:“接下來三天這味道會一直伴隨著我們啦。”

  “沒關係啦小范,”阿仁笑嘻嘻地招招手:“這種小事很容易解決的,別看我這樣好歹也是個鬼帝,只要我動一動手指……”他做出一個打響指的摸樣,又接著說:“早先小范來羅浮山的時候不是正巧遇到我們部門聚餐麼,攥著烤肉眼睛都看直了,可惜當時實體局限不能吃,現在不是正好補回來麼。”

  說起來是有這回事,那肉串已經握入手中卻被無情奪走的失落和憂傷依舊鮮明,後來在地獄時也曽因為同樣的原因喝不成酒。來地府已經有些年月,卻是連一口東西都沒吃過,最開始確實饞得難受,現在也已經慢慢習慣,不過現如今,烤肉的香味一直鑽進鼻子裡,油滋滋的劈啪聲也十分誘人,五感悉數被調動了起來,將食欲狠狠支配。

  阿仁將烤好的肉串十分豪氣地鋪在一個大餐盤裡,還拎出一小桶冒著寒氣的啤酒跺在一邊,我把客廳的地毯捲起來靠牆豎著,留出好打掃的空地和茶几以便大快朵頤。不出一會,盤坐在地上的兩人便滿嘴滿手都油漬麻花,連帶裝啤酒的杯子也全是粘膩的指紋,肉串堆積的小山海拔下降了不少,本是裝滿了啤酒的小桶也只剩了三分之一的內容物。

  “啊好爽好爽,好久沒有吃過肉了,肉肉肉!”喝過酒後我莫名地十分開心,手舞足蹈幾乎要哼起歌來。

  阿仁咬著杯子笑眯眯地看著我說:“我也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上次部門聚餐因為小范來了都沒吃到,再上次就是久到不記得的時候了。”

  “真可憐吶,”我試圖用油乎乎的爪子拍拍他的肩膀,但酒精讓我對距離的判斷有點失常,揮空的手尷尬地落在桌子上我也沒有在意:“沒事兒,以後,咱經常吃。”

  阿仁笑了一聲,沒說話。

  “怎麼了,我說真的呢,”那笑容裡夾帶著絲毫寂寥讓我覺得十分刺眼,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白天想太多導致腦補過剩,我有點著急的說:“我現在又不會死了,我陪你的。”

  “是麼,”阿仁似乎是覺得有趣,笑道:“小范打算要陪我多久呢?”

  “很久的!你不要看不起我……”混沌的思緒中,我絞盡腦汁想了想說:“會比……六百年還要久!”

  “六百年啊……那還真是了不起。”阿仁抿著嘴笑了一下。

  他徐徐舒了一口氣,斂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緩緩開口道:“十年後,你曾經在人間的那些親朋摯友就會將你慢慢忘記;五十年後,你將會在地府一個個迎來自己曾無比熟悉的人,他們已然結婚生子衰老死亡,或完整或殘缺地走完了一輩子,然後在你漫長的生命裡路過片刻又投入到下一個無知的新生,從此與你再也毫無瓜葛;一百年後,你現在熟識的同事中會有資歷較深的開始辭職轉世,因為即使是一百年的相識也抵不過對永生的厭倦,他們轉世做了老師宇航員商人或是軍人,兩百後再次死去只是再也沒有被地府留下的理由,從此便一次次輪回在你觸碰不到的地方永不再相見;五百年後,你已經不會再對部門裡新來的孩子熱情萬丈,也不再覺得還有什麼能打發時間的好招,感覺不到今日昨日今年明年有什麼不同,開始漸漸忘記過去自己在過去五百年來所說過的話和許下的諾言;六百年,對於一個人類來說,差不多是等待的極限了。”

  阿仁用近似詛咒的語句結束了長長的一段話,眼睛裡再是半點笑意也無,反而空蕩蕩的。我看了卻不覺得冷漠或害怕,只是淡淡地說:“恩,也許是呢。”停頓了一下,我彎起嘴角感嘆道:“不過也有活了千年還一惹就炸毛的,也有活了千年還一惹就嚎啕大哭的,也有活了千年還不會好好表達自己對弟弟的關心的,還有活了千年仍然過不足戲癮的,不是麼。說不定啊,六百年不過是一個坎,過了又是一番天地境界呢。”

  “小范……”

  我卻不顧他逕自說下去:“我小時候啊,因為爸媽工作的原因總是轉學,從幼稚園到大學,沒有哪一個班級是完完整整待下來的,好不容易和同學們培養了感情卻要被馬上拆散,毫不容易克服了對新環境的畏懼卻要去下一個地方,那時我就總是哭。後來長大了一些,我也就不難受了,因為漸漸明白,靈魂上同步的人,是永遠不可能被拆散的。”

  迎上阿仁的目光,我神智清明起來,緩慢而堅定地說:“生活中總有一些人,會忽然和你走得很近,每日都在一起,直到你們彼此間已經講不出對方所不知道的新事件,可一旦環境變化你就很難再跟他找到重合的部分了,這種人與你,就是擁有所謂生活上的同步率。不過啊,也有一些人,你大概十年只見著一面,生活的細節彼此一概不知,卻始終在同一個軌道上以驚人的默契行走著,不受空間和時間的限制,這種人的話,我把他們算作在靈魂上擁有同步率的人,而靈魂上同步的人,是不可能被拆散的。”

  “可能是我天真幼稚,只活了短短幾十年卻妄圖下這種關於生命的定義,但我並不覺得周圍的人生生死死來來走走是多麼蒼涼的事,他們要麼以鮮活肉`體的方式存活在人間,要麼以魂魄甚至是資料的方式存活在陰曹地府,但從靈魂上,我們並沒有走遠。”

  說完之後,屋子裡便陷入了一段長長的靜默,我一口一口喝光手裡的酒,漸漸覺得睡意侵襲,卻忽然聽到阿仁開口。

  “其實吶,在酆都,本來是有十位鬼帝的。”

  “啊?”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叫我驚醒了幾分

  “ 但是呢,其中有一位鬼帝,是個十分不靠譜的混蛋。”

  “不……你們不都是這樣麼。”

  “他活了幾千幾萬年之後,就厭倦了,他跟我說,我不要幹了,反正羅浮山有你一個人也夠了。於是便借助了地心業火和上古禁術將自己的神體打散,靈魂剝離出投入了輪回,從此便是一個凡人了。”

  “……鬼帝要辭職,代價真大啊……”

  “我一方面覺得反正無所謂,一方面又覺得真憋屈,大家明明是自混沌清明天地分離、萬物虛長靈識之時就一起誕生的,都一起過了千萬年,怎麼能撂下我一個人跑呢,就這麼的,將靈魂投入了不知天地哪一個角落,一次輪返轉世改頭換面,叫我想把他揪出來揍上一頓都不知該去哪裡找。”

  我撐起身子看向阿仁,他卻並不是什麼寂寥苦楚的神色,反而溫和而釋然地笑著:“不過我現在覺得,想到他可能正在哪一世迎接自己初生的小孩,或是在哪一世煩惱著隔日的考試,又或是在哪一世平靜地度過晚年,心裡覺得很欣慰。”

  “而你們,”他轉過頭來看著我,說:“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人。”

  “喂,為什麼咱屋子裡還這麼大味道?”

  “因為烤肉的煙熏的啊。”

  “你不是說你動一動手指就可以解決麼?”

  “我騙人的嘛。”

  “我想也是。”

  第 36 章

  果然在那之後的不少日子裡,若是把臉埋入沙發裡都還能吸到烤肉的味道,十分讓人火大。不過我並沒有多少機會朝罪魁禍首抱怨,因為近來阿仁在家出現的時間越來越少,經常早晚都見不到人,屋子裡卻又有回來過的痕跡,不知道這向來懶散的公務員在早出晚歸地忙些什麼。

  其實仔細想想也算是有跡可循,畢竟近十幾天來地府並不怎麼太平,接連三周都有地獄的生物逆襲上來作亂,搞得地獄入口處一片混亂,與之相隔不遠的仵官四殿、閻羅五殿和森羅殿也飽受牽連。雖然以往也有過淺層的小怪迷路上返,不過胡鬧一陣便被捉住塞回去,這幾回的事件,不但間隔時間短髮案頻率高,鬧事的竟通通是三層以下的怪獸,甚至還出現了一次中級魔物的造訪,怎麼想也不像是走失在回家的路上。

  於是乎大家都人心惶惶,好像都市里出了個在逃的連環殺人犯一般,個個都早早歇門落業,因為被地獄魔怪所傷不比切菜砍到手,所遭受的負面力量會對人持續造成傷害,根除起來非常麻煩。但也有粗神經如榮同事一般的,哪裡有亂子就奔哪去,成天往地獄門口晃悠,期待若是運氣好能見一見自己角色原型竄上來,還想著一定要好好交流一下感想。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大致有一個半月,地獄魔怪的逆襲達到了高'潮。

  究其原因,是竟有地獄底層的居民來到了地府。

  一隻血紅的巨大火鳥把周遭幾十米都燎得一片焦黑,變成人形之後還對上前盤問的工作人員不耐煩致動了手,最後逕自暴走留下一片狼藉……

  我聽到這邊的時候,雖是扔抱著一絲僥倖,但基本上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果然一下班就發現CP樓下臺階上坐著一個紅發青年正興致勃勃地玩著益智魔術環,全然不顧大家為了躲避他而在樓梯邊上辛苦地擠來擠去。

  “紅毛!”我裝作不在意地靠近他些許,壓低聲音叫了一聲,來往人群都躲躲閃閃地朝這邊打量,搞得我站立難安。

  “喲,范樂樂,你好慢吶。”紅毛側過頭來,金紅的眼睛被擋在一副巨大的墨鏡後面,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你幹嘛搞成這樣啊!”我奇怪這造型,皺眉問道。

  “啊……因為我哥說要稍微遮掩一下,不要太顯眼。”紅毛推推鼻樑上的墨鏡說。

  “你確定你這是在遮掩!?你這樣就像剛出道不久、生怕女粉絲認不出來的偶像劇演員走在街上!”我把怒吼憋在嗓子裡:“口罩才是真正好用的行頭吧!”

  “口罩的話……我就聞不到東西了”紅毛冷淡地說,略微有點無辜。

  我深深地陷入了扶額的情緒,背後正巧傳來榮同事的招呼聲:“樂樂樂樂,晚上要去我家play麼?”

  我尷尬地回頭笑說:“不用,老家來人了。”

  “阿類?”榮同事湊上來看看:“老家?”他打量了了一番面無表情的紅毛,疑惑地開口:“seems to be有點熟悉,but確實是不認識的人,說不認識卻又似乎見過,說見過又想不起來是when……”

  “這是我老家的親戚,以前在演藝圈混過的,有一點曝光率所以你覺得熟悉……”我胡謅八扯地把傻兮兮認真思索著的榮同事塞到花花手邊帶走,沖花花做出一個感激的表情之後轉過身來,低頭悄聲問紅毛:“你怎麼跑這來了,還大張旗鼓火勢燎原的,有鬼車來了地府的事情下午就傳遍了,你現在還說什麼想低調你唬誰呢。”

  “我忘了地獄門口會現原形那事兒了,”紅毛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況且也不是我想來,我哥讓我來的。”

  “你哥?他把你抓回去養傷、把你綁在家裡還來不及呢……話說你傷好了麼你,你是不是又偷跑出來,我可是要告密的……”說著我瞄瞄紅毛背上,卻看不出什麼端倪。

  “嘖!”紅毛老大不高興地說:“好了有一年了!久不見了你真欠啊范樂樂,身上都是變態的味道,我還沒說什麼呢。”他站起來拍拍褲子,駕輕就熟地往我家的方向走去,走著一邊說:“我哥是讓我來地府送信的。地獄這陣子更亂,本來以為是聯賽競技後的興奮期也沒在意,結果越搞越過都鬧到地府來了,之前底層幾大家族也跟地府聯繫了幾次,不過據調查顯示,幾乎所有資訊都被中途攔截查看過,我哥抽不開身,就讓我跑一趟。”

  “底層家族跟地府間的信件被攔截!?”我十分震驚地重複到。

  “恩,”紅毛接著說:“之前不是聯賽競技麼,每年的這段時間各類安保都會比較鬆懈,加上大家都很興奮,所以亂子和趁亂作怪的都不少,今年想來也是趁機混了什麼不清不楚的角色進來,之前在十二層複賽的時候還製造了一起不小的騷亂,後來隔不久就是你們出了中央處理器那事兒,所以想著是不是有什麼聯繫,估計最近變態也不怎麼清閒吧。”

  “誒……我以為上次那個事情已經解決了呢。”我想了想不見影蹤的阿仁,有點不安地問說:“那個案主不是都已經掛掉了麼?”

  “我說你真是……他掛掉之後去哪了?”紅毛露出一點嫌棄的表情,說:“不就是下地獄了麼,正在十六層享受充實的懲罰生涯呢。總之這事兒還不算完,還有些後續的東西需要處理。”

  “這樣啊……”我默默陷入擔憂之中。

  “說到這個……不得不讓我想到處理器那檔子破事兒……”紅毛忽地咬牙切齒起來:“你是傻子麼范樂樂,你腦子裡缺了什麼東西要自己去擋炸彈?那鬼東西炸不炸成渣渣關你屁事啊!想著我就一肚子火……”

  紅毛吼我的聲音很大,本來還能裝作不在意的路人紛紛忍不住轉過頭來看我們,我有點委屈地說:“幹嘛一個二個都這麼說我,就不能表揚一下我的英勇無畏麼,一點集體主義精神都沒有……”

  紅毛在爆發邊緣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用溫和一點卻其實非常可怕的語氣說道:“范樂樂,你搞不清楚,什麼東西,比較重要麼?還是說,你是在故意惹我麼?”

  “紅哥……不紅爺……我錯了,咱有話好說……咱先擺架回宮……”

  紅毛停頓了了片刻,說:“把你家剩下那半箱我還沒玩過的全部貢上來,朕就暫且饒你不死……”

  “……好”

  第 37 章

  紅毛號稱並不打算在我家停駐太久,只是火速將他上次沒來得及染指的半箱益智玩具盡數搜刮了放在牆角,預備回地獄的時候帶走,他雖說是因為討厭阿仁留下的氣息,以及要儘快辦完事回地獄給哥哥傳信,但我懷疑益智玩具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紅毛在玄關囉嗦了很久他回來之前不准放阿仁進屋的事情,我都敷衍地答應,根本不敢告訴他阿仁已經接替他在此常住的事。將紅毛趕出門之後,我便戳開遊戲機,窩在沙發裡想要繼續挑戰一直過不了的幾個關卡,不曾想到他不過是在去傳個信卻去了那麼久,以至於我邊等邊玩竟在沙發上睡著了,更不曾想到一路睡到半夜三點,聽見那兩人居然一起回了屋。

  “喂,你幹嘛跟進來?”一個壓低的聲音說:“滾出去。”

  “你這是在問主人為什麼回自己家麼小燭弟弟。”另外一人也悄聲答道。

  “你要不要臉,什麼你家,快回你的山區去。”前者試圖阻攔卻不敢動作太大,推阻間發出衣料摩擦和傢俱碰撞的悶響。

  “幹嘛啊你們……”終於被徹底吵醒的我從沙發上微微抬起頭,瞄了瞄戳著黑漆漆兩團陰影的門口,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我聽到你倆說話,還以為是在做夢呢。”

  兩人終於放棄了推搡關上門走進來,開了燈看果然是阿仁和紅毛,被對方拉扯歪掉的領子和皺巴巴的衣服顯得二人都有些狼狽。

  阿仁幾步走過來直接就要往沙發上倒,我趕忙收起腿空出位置以免被壓斷,他坐下後有些疲倦地嘆了一口氣便直挺挺往我身上歪倒,一副自己一點力都不想承的架勢,壓在我肩背上沉甸甸的。

  “怎麼了這是……你倆咋一起回來了?”我有點迷茫地問,紅毛卻不做回答,而是氣呼呼地擠到沙發另側坐下,我塞在中間幾乎無法呼吸,這邊推不動那邊挪不開,覺得既幼稚又憤怒還無奈。

  “那你們慢玩……我去睡了……”掙扎地想抽身起來,卻被一左一右兩隻手按住,阿仁忽然出聲道:“那個壞蛋死了。”

  “啊?”我呆楞楞地張口,忘記掙動

  “那個策劃之前一系列駭客襲擊的壞蛋,死了。”阿仁閉著眼睛說:“臨時開會說了這事兒,小燭弟弟也在的。”

  “啊?他不是早就死了麼?”我疑惑道:“上個月小黑小白就來通知過了,還順道科普了一大堆相關的社會陰謀。”

  “不是,他昨天在地獄,被一個唆鯢給吃了。”一邊的紅毛說著蹭了一下,也擺好舒服的位置伸長腿腳:“靈魂都洗白咯,被吞得乾乾淨淨。”

  “唆鯢?那不是地獄十三層的大怪麼?”我驚訝道:“怎麼會?”邊思索著我說:“況且不是說地獄的刑罰牢獄區和地獄居民的生活居住區是隔開的麼,難道是因為最近地獄活泛,怪物們不止亂跑到地府,還竄去了刑法區那邊?”

  “刑法區外部設有多層結界和阻隔,中低層怪物都是不可能過去的,再說稍有理智意識的獸類,都清楚兩邊的界限和規矩,逾矩就是死。”阿仁解釋說:“況且……他被吃的地方,並不是在牢裡,而是在地獄十三層的猛獸聚集區。”

  “怎麼會?”我愈發詫異:“不是說魔怪進不去刑法區麼?那是怎麼把他擄走的?不……不不,不對……”我看著阿仁,猶豫地問說:“是……他自己跑出去的?”

  “之前趙文和就跟我說,你推理能力滿級。”阿仁仍是沒睜眼睛靠在我身上,卻拉開一個笑容表揚道。

  “那也不對啊……刑法區是那麼隨隨便便就能跑出去的麼?況且他被關在十六層,怎麼也是個重刑犯啊,就算他像小天狼星一樣藏匿了情感變成了阿格馬尼斯跑掉,那他幹嘛不儘快離開地獄,還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難道是上樓的途中迷了路,就像不小心掉進鱷魚池塘的傘兵……還是說為了迂回躲避搜查他的官兵……”

  “確實應該是有誰幫助他跑出去了沒錯,”阿仁打斷我奔流的想像力,接過話說:“不過他是無法離開地獄的。所有受刑的犯人被投入地獄之前都被在靈魂上打了烙印,刑期結束之前將一直被困在地獄無法離開,根本無法通過地獄的各大出口。”

  “所以啊……”紅毛說:“興許那蠢貨是還念念不忘人間的規則,以為那一套在地獄也能行得通,威逼也好利誘也好,只要取得了共同利益就一定會在地獄也找到能幫助他的勢力。結果去了發現別人根本無所謂,啊嗚一口,給吃了。”

  “啊……本來覺得他生前混的那麼輝煌結束的那麼無奈苦痛死後還要經受無數年的折磨就已經夠慘了,”我感嘆道:“其實這樣也好……就不用受罪了。”

  “這事不是這麼簡單啊,”阿仁說:“他到底是怎麼出去刑法區的依舊有待考究。雖然現在跡象顯示的是被吃了,找到那唆鯢後它也承認自己看有活人送上門來就張口吞了,那人靈魂的追蹤也確實斷了訊號。”阿仁停頓一下說:“不過,難保這不是什麼金蟬脫殼的伎倆,況且地獄這段時間的動盪也不是無中生有,所以真是麻煩吶……”他抱怨著取下眼鏡捏捏鼻樑,把手搭上眼睛嘆了口氣。

  “所以這段時間你總是早出晚歸的,就是在忙這個麼?”我低頭問他。

  “差不多吧,零零總總的挺多事……老公快給人家按個摩,好累。”他忽然平靜地冒出這麼一句,還是有旁觀者在場的狀況下,我當下愣住了。

  紅毛也呆滯了一下才做出反應,伸長手越過我猛力敲了一下阿仁的頭,發出“咚“地好大一聲悶響。

  “唔嗷!”阿仁疼地縮起肩膀,用手揉著腦袋蹭起身子,巴著我胳膊做出一副小媳婦的委屈摸樣,可惜他長手長腳根本在我身後躲不住,他膩著聲音說:“老公他欺負人家啦,你快幫人家打他。”

  “……紅毛你手疼不疼?”我面無表情地問

  “不疼。”紅毛心領神會地搖搖頭。

  “那就再來一下……”我試圖讓開身子,卻被死死拽住。

  “老公……”

  “咚!”

  “唔嗷!”

  【番外二】

  酒醉烤肉夜的真相 – 肉 –

  >>與正片情節發展無關,純粹是個亂入的福利<<

  【前情回顧】

  說完之後,屋子裡便陷入了一段長長的靜默,茶几兩頭的二人都不知在若有所思什麼,只是一口一口喝光杯子裡的酒。

  “其實吶,在酆都,本來是有十位鬼帝的。” 坐在地板上手肘撐著茶几的黑髮鬼帝忽地開口。

  “啊?”本已暈暈乎乎歪倒在一旁的人類青年強自清醒了些

  “ 但是呢,其中有一位鬼帝,是個十分不靠譜的混蛋。”

  青年露出一絲無奈又歡喜的奇怪表情:“不……你們不都是這樣麼。”

  “他活了幾千幾萬年之後,就厭倦了,他跟我說,我不要幹了,反正羅浮山有你一個人也夠了。於是便借助了地心業火和上古禁術將自己的神體打散,靈魂剝離出投入了輪回,從此便是一個凡人了。”

  青年有點難過地撇了撇嘴,悶悶地說:“……鬼帝要辭職,代價真大啊……”

  “我一方面覺得反正無所謂,一方面又覺得真憋屈,大家明明是自混沌清明天地分離、萬物虛長靈識之時就一起誕生的,都一起過了千萬年,怎麼能撂下我一個人跑呢,就這麼的,將靈魂投入了不知天地哪一個角落,一次輪返轉世改頭換面,叫我想把他揪出來揍上一頓都不知該去哪裡找。”

  那個時候,人類青年還不知道,那是杜子仁第一次對自己不負責任拋下一切逃跑的搭檔,產生了其他的情緒。好像漫長無盡的梅雨季節終於結束,那鋪天蓋地的粘膩潮濕也好,那滋生骨髓的曖昧不堪也好,通通被直截了當的陽光揮散去,留下萬里澄淨,連雲朵的陰影都輪廓分明。

  人類青年只是見他溫和而釋然地笑著,說:“不過我現在覺得,想到他可能正在哪一世迎接自己初生的小孩,或是在哪一世煩惱著隔日的考試,又或是在哪一世平靜地度過晚年,心裡覺得很欣慰。”

  “而你們,”他轉過頭來定定看著面頰紅潤眼睛透亮的青年,說:“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人。”

  【肉の後續】

  不過是一頓可有可無的晚飯,不想卻吃到深夜,話說了不少,酒喝了很多,人類青年只覺得自己從嘴角到下巴、手肘到指尖全部油膩膩的,不但如此,這個新鮮的身體顯然從未適應過酒精,此刻那些潛伏的酒勁全部湧上來,沖到他後腦勺劈裡啪啦地衝撞破裂。

  “我要……我要洗個澡,洗了就睡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不免因為酸麻的腿腳踉蹌了一下,杜子仁見了也跟著站在一旁,伸出手虛虛地扶住他說:“這麼晚了還要洗澡麼,喝醉了洗澡會更醉哦。”

  “可是……好髒……”青年露出掙扎的神色,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說皺眉撅嘴說:“髒兮兮……”

  “是……”杜子仁把手按在他手上,笑說:“我也是,髒兮兮的。”他一邊輕輕推著青年朝浴室走,一邊說:“你不要關門,暈在裡面我好救你。”

  “我才不會!”青年猛地提高了聲音,怒氣衝衝地紮進浴室,反手鎖上門。

  待到門內傳出嘩啦啦的水聲之後,浴室門卻忽然從外面打開來,門內青年正費力抬手將頭髮上揉搓出泡泡,聽到動靜不禁傻愣愣地看向門口。

  “我想了想……”闖入的鬼帝毫不害臊,手腳麻利地脫起了衣服:“還是一起洗好了,節約水資源和時間。”

  水流旁的青年呆滯而赤`裸地直面門口,張大嘴盯著面前漸漸裸露出的肉`體,忽地醒過神來,哄地紅了臉,用滿是泡泡的手捂住眼睛。

  “小范你想法好奇特,一般人被看到裸`體不是遮重點部位麼,你為什麼遮臉。”杜子仁將T恤甩在一旁的洗手池裡,踢開滑落腳邊的長褲,幾步邁過來。

  青年這才意識到自己才叫光得徹底,怪叫了兩聲背過身去,試圖把自己擠進濕漉漉的牆磚裡,卻從身後感到了足足的壓迫感,那熱源已毫無間隙地貼到自己背上,手臂也順著腋下環了過來,一路向前摸到玻璃架版前,取走了放在上面的沐浴液。

  青年頓了頓回過頭,見杜子仁竟認認真真將沐浴乳擠在手上,不禁尷尬地懷疑難道他真的只是想一起洗澡麼,可是兩個大男人這樣赤身裸`體擠在一個熱騰騰地小空間了,再怎麼也不太好意思。

  青年一邊想著一邊細細打量起眼前的身體,由於身高的差距,他眼前直面的是滑過幾道水痕的脖頸和喉結,頸部的肌肉牽連著肩膀的線條一路沒入鎖骨之中,明顯比自己寬厚結實的胸膛收起在堅韌的腰身,輪廓分明的兩側胯骨上橫過已經濕透的白色內褲,仿佛是刻意誇飾著所包裹器官的形狀一般粘附在上面。

  人類青年身體內的酒精瞬間燃燒起來,幻化成濃濃的熱氣騰騰上湧,將他眼前都熏得一片白茫茫。

  “你……你怎麼,你怎麼沒脫,沒脫內褲……”他結結巴巴地說。

  “還沒來得及,”那鬼帝只是隨口應道,卻將已經揉搓出不少泡沫的手覆了上來,所過之處燃起一片燎原事態,他抬起頭來湊近了,稍長的額發順著水流黏在臉頰和下巴,黑澄澄的眸子深不見底,拉扯開一個幾乎可見尖牙的笑容說:“老公,人家幫你抹泡泡啊。”

  “什麼?不要不要……”人類青年感到危險的逼近,再也不敢入往日一樣裝作不在意地和他插科打諢,扭動起身子想要逃開:“我自己洗……”

  杜子仁整個人貼過來,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就著呼出的熱氣低吟:“老公,我幫你啊……”說罷便一路將氣息擦過青年耳根臉側,尋到那因呼吸急促而微張的嘴唇吮住。

  “唔!!”

  第一次接吻是在陰冷的地獄,第二次接吻是在火熱的浴室。

  第一次接吻嘗到的是腥甜的血,第二次接吻嘗到的是甘美的酒。

  人類青年卻只是覺得,不論是血還是酒,都讓人成癮。

  杜子仁一邊將人抵在牆上深深索吻,一邊不忘將泡沫四處覆蓋,借著滑溜溜的浴液一直把青年胸前磨出硬硬的細小突起才肯放開,又毫無廉恥地在小腹打著旋往下游走,沒多周旋就握住了那個已然被刺激得精神極好的傢伙,緩緩摩擦起來。

  “這邊也要洗乾淨……”杜子仁終於離開那已然紅腫的嘴唇,卻不想青年竟有些不捨地仰了仰頭,便一邊說話一邊斷斷續續地親他,磨蹭著低聲說:“你知道麼,據說這邊因為有毛,所以會產生很多泡泡……”

  青年腦子裡炸開得五顏六色,以前只聽過用潤滑劑自‧慰會很爽,但是沒人告訴過他別人用潤滑劑幫你做會更爽,最可怕的是,比起下`身強烈而直接的刺激,他似乎有點無可救藥地更加喜愛接吻這件事。杜子仁的吻裡一定有什麼麻痹或者煽情的成分,他昏昏沉沉地想著,無意識流瀉出不少細微地呻吟在兩人齒間。

  “小范,新的身體……不錯呢,要好好感謝幫你找來這個身體的我哦……”杜子仁滿滿握住那生機勃勃的性`器,手指蠢蠢欲動向後探去:“這身體有一半也算是我的,所以我要好好檢查……好好洗乾淨,好好使用……”

  他拉過青年死死攥著的手撫上自己濕得透薄的內褲,帶著他順著那凸顯的輪廓勾畫,一邊發出一些委屈的糯音:“你也,管管我。”

  青年手腕發顫,上上下下順著撫摸,用手掌輕輕按壓揉搓著,直到那東西從內褲上沿探出頭來,又用指尖撥弄那圓滾滾的柱頭,順著伸進手去全然握住擼動起來。

  不知怎地,明明刺激的不是自己的身體,卻出乎意料得敏感極了。被壓在冰冷牆磚上的火熱青年顫抖得愈發劇烈,想找個支撐點攀住卻滑溜溜的下不去手,只得一手死死環住逞兇惡徒的脖子,勉強不往下出溜,聲音裡滿滿是不堪重負的哽咽:“不要……不要再弄了,還,還要……”

  “到底是不要,還是要。”惡趣味的鬼帝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動作,不但將柱身前前後後照顧了個妥帖,還不時用手心去磨蹭飽滿的圓頭,又以指尖逗弄兩下沾滿滑液的囊袋,來來去去樣式百出,直到手中的東西已經硬到豎直翹著,似乎再受不得一點刺激。

  “不能,不能再弄了,下面,”青年頭髮上的泡沫已經隨水流盡,睫毛上掛著大滴的水珠,道道水痕順嘴角淌過下巴,他伸出手指點點自己嘴唇說:“這邊,還要。”

  饒是萬年的鬼帝也不禁愣了一下,只覺得渾身血管都要炸開,腦子裡幾乎是空白了一片,只曉得撲上去將不知死活胡亂點火的人類青年大力吻住,舌根齒縫全部舔了個透徹,不想這一個如狼似虎的親吻,竟然叫青年生生泄了。

  “唔呃——!”青年近似嗚咽地聲音被阻攔在喉頭,連膝蓋小腿都顫抖得不能自已。

  “小范……樂樂……老公……”耳邊是壞心的呢喃:“這麼喜歡和我接吻麼?恩?”

  被親吻裡的摻雜的魅藥所迷惑,青年竟是呆呆地點了點頭。

  才是經歷了叫人震顫的高`潮,青年忽然感到有潤滑的細物探入了自己的體內,卻無奈發現自己根本用不上力反抗,只得結結巴巴地說:“不要弄,好奇怪啊……好詭異的感覺……”

  早已摸清規則的鬼帝只是一個吻便粉碎了他所有鬥志,手指在穴`口按按壓壓,又三三兩兩進進出出,直到身上的人已要完全掛不住,才將人半拖半抱拽出浴室,裹住浴巾胡亂擦了一番,帶到床邊擺好。

  青年像是一隻被放入餐盤的通紅蝦子,攤手攤腳擺在床上,眼神迷蒙看著手撐在他頭兩側俯視著他的青年,稀裡糊塗給出一個笑。

  “小范,你已經喝了我的血液,喝了我的唾液,再把這個也喝進去,你就是我的了。”跪撐在他身上的人這樣說。

  青年隱隱覺得自己知道他所謂的“這個”是什麼,卻又似乎不甚明白,只由得他將自己腿分開在他腰兩側拖住,隨即便是一個火熱堅硬的活物抵在穴`口,想要埋入他身體裡來。

  “恩……唔啊……”青年本能地想要逃竄,卻又發現自己被炙熱的目光所捆綁。

  不是早已經知道他表像的溫柔都是騙局,不是早已經看穿他內心的淡漠和清冷,然而此時此刻,人類青年卻禁不住覺得,被這樣溫柔而堅定的眼神凝視著,好像連髮絲都要燒毀。

  他的眼睛是黑色的,濕潤的,明亮的,好像漫山雪野中駐足的麋鹿,在一片茫茫的死寂中,善良又無辜。

  青年緩緩閉上眼睛,在愚鈍而鮮明的痛楚中被進到深處。

  青年不曾知道,性`愛可以如此緩慢而綿長。

  火熱而堅硬的性`器一次次緩慢地頂到最深處,又慢慢抽出來,貪婪而緊致的內壁將其裹覆挽留,又被一寸寸撐開;深處被擠壓碾磨的戰慄感使人頭皮發麻,一路從腰眼酸到腳尖;這一切過程所帶來的精神刺激被無限延長放大,叫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不是不痛的,只是那痛楚仿佛也變成快感的一部分,亦或是那痛楚本身就是快感。

  溫柔的酷刑持續了十來分鐘,已經射過一次的青年此刻又是蓄勢待發的摸樣,情難自已地掙動著,手卻被壓在身旁碰不到自己,明明只要一點點從前面的刺激就夠了……

  體內的熱源忽地被抽出,青年被翻過身來跪趴在床上,已經習慣被填充摩擦的穴`口像是脈搏心跳一樣緩慢收縮著,當飽滿晶亮的龜`頭湊到跟前時竟然會上去嘬弄,將敏感的前端含住擠壓,還嫌不夠地想要吞咽。

  “居然這樣誘惑我……”黑髮的鬼帝胡亂給人定了罪狀,扶住青年的腰臀大開大合地狠狠操幹起來。

  臀肉和大腿撞擊的聲音響亮又淫靡,青年再也受不住,細小的嗚咽變成無法控制的呻吟,額頭抵著枕頭,手指絞住床單,連腳趾都蜷縮到要抽筋的地步,被頂得無法自持,連連說了好多次“不行了”也得不到解脫,幾乎要哭出來。

  身後的人就著體內相連的姿勢將他翻回一點,把他一條腿架在肩上捅得更深,青年已全然癱在床鋪上,被操的語不成調一片散亂。身上那人不知倦怠地狠狠頂弄了幾百下,終於也要控制不住,俯下`身來狠狠將他吻住,下`身更是死死抵在深處,射出的那濁液幾乎要將他灼傷。

  “射在裡面了,”他在人類青年耳邊輕聲說:“現在你是我的了。”

  第 39 章

  壞蛋在地獄十三層被一隻巨型唆鯢吞吃的事情第二天就在地府裡面傳開了,大多數人的態度只覺得罪有應得:生前做了那麼多壞事,臨死還不忘惹事,如今都下地獄了還不好好接受懲罰,竟然妄想著偷跑,結果被吃了吧,傻`逼。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卻是一場災難的開端。

  接下來的數月,地府大亂。

  自中央處理器病毒事件解決之後,雖然駭客的襲擊告一段落,但開始不斷有地獄淺層魔怪上襲地府,歷時數月愈演愈烈。而從駭客襲擊系列事件的幕後首腦死後被下罰地獄、不至一月靈魂便被吃掉之後,地獄的逆襲之頻繁,數量之多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期間爆發了幾次小規模的動亂,導致仵官四殿右側百千年歲的偏殿半數塌毀,所牽連的傷者接近百人。一時間鬼門大開,地獄魔氣沖天,妖鬼反噬,刑犯越獄,百千魔怪侵入地府。不說生靈塗炭,狼藉不堪卻是有的。

  然而為了保證各界陰陽平衡,地府不但要抽派人手鎮壓動亂做事後清理,靈魂的投胎轉世和下放地獄更是一刻也不能停,於是我們每天便依舊膽戰心驚地上著班。雖說魔怪帶來的負面能量並不如地獄那麼集中強勢,但其影響也足以讓人不舒服,倒是阿仁抽時間給我喂過一次血,又給家裡裡外外做了三層結界,所以我依舊健康活潑,但其他人就不是那麼好過的了。雖然看大家面有菜色很著急,但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讓阿仁為了我犧牲更多血液每人一口的事情。

  當然,更不可能叫他跟所有人接一次吻。

  至此,地府的安全戒備已然上升到了最高級別,每天下班都會由專人組團護送回家,然後他們再依次去接上晚班的人,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設置所謂宵禁其實有點奇特,但亂子橫生的時段的確沒人會獨自上街行走,本是熙熙攘攘的陰曹地府一時間頗為空曠死寂,而在這極力控制之下卻依舊不能完全杜絕傷人事件,最是叫人心緒不安。

  就這樣,十殿閻羅和各方部門配合維護著地府正常的工作,與此同時,阿仁基本已見不到人,不但要抽身幫忙維護安全秩序,還要常常往返地獄底層,忙得夠嗆。

  “誒誒,你們 know這次地獄大作亂的主要推手是誰麼?”

  最近的辦公室話題決計離不開眼前的危機,由於大家下班時候都關在自己家中不得亂走,於是交流的願望會更加迫切,只要得空便會分享自己新得知的情報,湊在一塊商議討論,末日論的也好,等看戲的也好,紛紛興致高昂,一來二去竟然也理出了一套民間的案件思路。

  “聽說是之前把盧孟吃了的唆鯢?那唆鯢聽說也活了一千八百年,一千八百年在十三層算是頂級的巨怪了,聽說早年就跟地府發生了一些摩擦懷恨在心,好不容易控制了這麼多年,如今終於要按捺不住了。”

  盧孟即是之前一系列駭客襲擊的幕後人物,也便是那生前喚得風雨死後下了地獄的惡靈。

  “何止十三層,除開地獄底層的那些族類,一千八百年的唆鯢在整個地獄算來都是少有,做副本的收尾大boss也夠格了。”

  “but,I heard不只是那個唆鯢,還有幾隻近兩千年巨怪也join了本次動亂,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大的influence和控制力?”

  “是的是的,本來地獄和地府之間條條款款的規矩就定的多,說起來多數是用來限制地獄居民的,你想啊,那些怪物怎麼會甘願受這些束縛,但礙於底層和地府的協定和兩方威懾不好作亂,如今不知是怎麼了。”

  “我在地府這麼多年了,從未見過這麼混亂的摸樣,看看仵官王的西剎偏殿,那可是自地府興建以來就存在的建築啊,居然就這麼被一群暴亂的炎熊和蚧獸給毀了,嘖嘖……”

  “哎,要說是毀了偏殿,那些怪物破壞力哪比得上鬼帝,我有在四殿工作的朋友跟我說啊……當時是前去收拾亂子的鬼帝周乞,捉了幾隻炎熊便不勝其煩,一惱之下開了群秒技能,偏殿也就遭殃及了。”

  想了想脾氣絕對不算溫和的銀髮鬼帝,我只覺得四殿的工作人員真造孽。

  “聽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各位鬼帝出手時都不大敢放開,畢竟是在地府的地界上,出了事遭殃的都是民眾。可是話說回來,被鬼帝誤傷換個實體就好了,被魔怪傷了那負面能量可是會在靈魂裡留下印記的。”

  “我怎麼聽說鬼帝收手是因為地府和地獄協議的制約?畢竟地府和地獄之前的平衡十分微妙,誰也不敢貿然打破,據說現在與地獄走動最為密切的鬼帝杜子仁正是在爭取底層各族的態度,如果可以拉攏他們便能肆無忌憚的鎮壓了。”

  “也不要用鎮壓這個word……可是同為地獄居民,底層又怎麼會支援地府呢?如果地府disappear他們不就可以稱霸整個地下世界了麼?”

  “可三界陰陽失衡對他們也沒好處啊,不過確實還挺為難的,而且聽說過段時間地獄又要有大的動作了,哎,真不想離地獄入口這麼近啊……”

  “哎……”

  “誒,我忽然想到,我昨天聽到一個大八卦,關於申哥的。”話題又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啊,什麼什麼?”一群人嘰喳問道。

  “就是之前申哥到底為什麼會叛變……據說啊,申哥從前在陽界的時候,是有一個兒子的,但那個兒子屬於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家裡根本管不住,最後殺了人被處以死刑,之後便一直在地獄十四層受罰,申哥也是因為兒子的關係才一直留在地府工作的。”

  “啊……?那這個和叛變又有什麼關係?”

  “你傻啊,你看申哥那個縮手縮腳的慫樣,他像是敢圖謀不軌的樣子麼,肯定是盧孟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找到了他兒子,然後以此來威脅他,他才不得不做的。”

  “啊……那申哥也真造孽,遇上這麼個兒子,說不定他最後用了炸彈把自己炸了個粉碎,就是不敢到地獄去面對兒子吧。不過那盧孟也太手眼通天了吧。”

  “可不是麼,中央處理器都差點叫他動了手腳改了命數。”

  “說到這個,那盧孟不是在十三層的地獄被吃了麼,我聽說啊,他是死前就明知自己魂魄一旦下放便再出不了地獄,所以死前就鋪了路,妄圖去聯合地獄居民,結果沒想到人地獄的怪獸才不稀罕他留在人間的那些錢權,便一口將他吃了。”

  “那他之前是怎麼從牢裡逃出去的?”

  “想必是賄賂收買了下面的看守?誰知道?”

  “看守地獄的竟是些厲鬼牛頭,你不是說別人不在乎那些錢權麼?這不就說不通了嘛。”

  “這你只有去問死了的盧孟了,反正事已至此,再說那些也沒用,我只關心啊,這事兒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過去。”

  “是啊,天天這樣紅色警戒,我精神都有點不正常了……”

  正胡亂議論中,忽然辦公室內安靜下來。每人都側耳聽著窗外樓下喧囂不止,不知是人的叫喚還是獸的嘶鳴通通混雜在一起,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一陣轟鳴之後,CP二樓外牆那些才補上數月的窗玻璃被炸了個粉碎。

  第 40 章

  震耳欲聾的玻璃牆炸裂聲激得人頭皮發麻汗毛豎立,好幾秒內耳膜裡都充斥著不真切的嗡鳴,周圍此起彼落全是尖叫。大家下意識從座位上站起來想要逃命,卻擠擠撞撞掀翻一片桌凳。辦公室頭頂的電燈滋啦兩聲之後火光一閃盡數熄滅,一陣短促地尖叫後眾人反而不敢再動,只是慌張地蹲在桌下窸窸窣窣。一時間屋內一片漆黑,只剩下使用特殊電源系統供電的中央處理器房間依舊明亮,我急忙彎著腰摸過去把中央處理器的房門鎖好,畢竟對幾個月前那件事仍心有餘悸,隨即便靠著牆跟慢慢移動到已經徹底露天的落地窗殘骸邊向外看。

  告別人間也有些年月,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陰曹地府。那個繁榮的、忙碌的、喧鬧的、活生生的地府已讓人習以為常,即使是這些日子裡冷清下來、安靜下來,也絕不是這樣蕭索破敗的摸樣。

  橫豎幾條大街空無一人一片死寂,只散亂著一些掉頁的文件和玻璃渣,空中的環形麵包巴士也黑黢黢縮成一團不再動彈,只有穿插延伸的五彩光纜靜悄悄地傳輸著資料。這樣的地府,正像座一夜間被妖魔鬼怪吃空了的病瘟死城,空氣中鼓動著血腥而腐爛的氣息令人作嘔,遠處,黑壓壓一行地獄的魔怪正在貪婪地慢慢向前逼近。

  “樂樂,快進來!”黑暗中的花花壓低聲音朝我喊:“不要直接去接觸負面能量!”

  我擺擺手向花花示意我沒事,繼續蹲在窗邊的陰影裡觀察著外面。數量不少的魔怪群中,一眼掃過可辨別的族類 淺層有必絮獸、傲因、混沌等等,中層數量雖不多但種類頗雜,平均個頭比起我在地獄競技場見過的來說其實並不算太大,這發現使我稍稍放心,畢竟在地獄,體積和年歲變相代表著力量。可要我們這一群技術員上前線作戰,怕也是毫無勝算,現目前只有等待地府自備的武裝自衛軍趕來,也不知道是所有的入侵者都朝南走了還是兵分兩路,若是都集中過來了也罷,要是何處還有這麼大一兜子將更是棘手。

  要說地府的所謂武裝自衛軍,一般不集中出現或為人所見,只聽說人數近百,平日裡基本也就是個居民派出所的功效,幫著解決一下人民生活的大小難題,根本沒有什麼制服惡徒或是打擊犯罪的機會。不過這些人生前大部分是特種部隊或是武警,下來之後一人一副特質的防輻射耐磨好實體,往日收拾地獄淺層上返的小怪也都是他們。但如今要用這實體去和地獄中層等級的魔怪相抗衡,不免叫人擔心。

  這種時候,幾隻鬼帝都死哪去了。

  忽然,我看見獸群中隱隱有兩隻特大的陰影,定睛一看,前方的是一隻鐵灰色的大鰻,獨眼無足,只有一張如吸盤一般的血盆大口,露出裡面四層利牙,想來應該正是那只吞吃了盧孟的一千八百年的唆鯢,他身後還有一隻方形底盤圓拱背的四角巨怪,形狀像是個墨綠大龜然而個頭卻更像一座小型浮島,整個背脊佈滿橘色的疙瘩和肉刺十分噁心。血厚防高打起來叫人無從下手的特性,正是我最憎恨的創面,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談話,想他應該就是所謂的另幾隻近兩千年壽命的大怪之一。

  就在此時,耳邊隱隱察覺一陣低沉悶聲,那聲響仿佛是自天邊響起又仿佛近在腳下,還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漸漸鋪天蓋地連樓房都跟著抖動起來。我不禁都要懷疑這是要整個地震還是什麼地心火山噴發之類掉鏈子的事。忽然,那一覽無遺的條條寬廣平坦的地府大路,忽然像被重錘砸裂一般石板翻翹碎渣飛揚,一時間從路沿齊齊斷開紛紛下陷,只見從大地深處猛地竄出無數鋼筋粗管,與不見頂端的天穹戳下來的鋥亮粗管錚錚幾聲對接在一起,片刻間就將地獄的眾數魔怪隊伍前後分切成了幾節,分別困在這上天入地的牢籠之中。那些鐵管沖出的速度之快,所帶起呼呼風聲幾乎連我都聽得到,甚至有好幾隻站位不當的小怪竟然被帶到天上活生生刺了個對穿,腥臭的血液潑灑了一地。

  而與此同時,從街角巷尾竄出不少之前藏匿在何處的身影,盡是些裝備得奇形怪狀的人組,不正是叫我`操了半天心的地獄居民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們。

  “喂——樂樂——”有同事在黑暗中壓著嗓子叫我:“現在外面怎麼樣啦——”

  我順著牆根朝裡挪了挪,也用氣音回到:“一切盡在我方控制中——你們可別過來啊——”

  說罷我便繼續扭頭看向窗外:被數道鐵欄生生切斷的地獄入侵大隊反應過來之後便及其躁動,不少惱怒的攻擊和衝撞與鐵欄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響,我不禁替這牢籠的堅固程度憂心忡忡起來。

  而就在一欄之隔的外面,是雖身著防護卻仍是肉`體凡胎的民警同志們,他們根本沒有一點對破壞公共設施的擔憂和畏手畏腳,不負我望地排出了大量重型槍炮,對著欄杆裡面就是一頓狂轟濫炸。

  “嗚哇——!!!”巨大的槍彈聲讓陰影中躲藏著的大家再度不淡定了起來,蠢蠢欲動地想要逃跑。

  “別動!”我情急之下吼道:“現在是我方人民警察在開槍,那些怪物們正被困在一個從天而降的大鐵籠子裡面,看樣子暫時出不來,反而現在去樓下會很危險的!”

  黑暗中傳來二任領導若有所思的聲音:“哦哦,那個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天羅地網,一旦地府遭致危險便會自動啟用,觸犯的條件大概是怪物活動範圍超過了地獄入口方圓500米,或是負面能力值達到2級,好想看看呢呵呵呵呵……”

  “樂樂你才dangerous !你快進來啦!”

  我辨別出榮同事的聲音,朝他說:“我沒事的,我近年來頗為強壯,況且交火的地方離咱這還有一段距離,有危險我會跑得比你們都快的。”

  榮同事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我已經將注意力轉回到不遠處的戰場上:因鐵欄沖出而碎裂的石板石縫中全是汩汩流動的血漿和成泥的肉渣,腥臭之氣數米之外依舊難掩。不少體積較小的淺層怪獸在密集的炮火中被轟成了殘醬,中大型的怪物們愈發盛怒不堪,不斷以驚人的蠻力和不顧周遭同伴安全的猛烈攻擊摧殘鐵欄,漸漸地開始要突破牢籠。而民警同志們似乎早已料到這個結果,面色如常地把握著最後一點時間對囚籠中的猛獸施以打擊傷害。

  世界上所有的防禦體系都是一樣,一旦有一個缺口生成,整個堤壩將會一瞬潰滅。在魔怪的不懈努力下,搖搖欲墜的鐵欄終於被沖斷了一根,他們不禁興奮的狂叫,一邊將缺口撞得更大,隨即不斷從中湧了出來。站在最前面的民警同志立馬被撞飛來,摔到一旁樓牆根邊,歪倒下便再一動也不動,還有幾人被連炮火都轟不散的大型怪獸圍撲上來團團撕咬。我的心已經跳到快要麻痹。要不是還維持著一絲理智的束縛,知道自己此刻過去也是白白送死,我真要管不住自己顫抖著想要衝出去的腿。

  站在這冷漠而安全的高處俯視下去,民警同志們的肉身不堪一擊,怪物卻源源不斷前赴後繼,數量比起我之前估計的都還兩倍有餘,我不禁被一個設想弄得手腳冰冷:這要是全地獄的魔怪——不論是本意要作亂也好,還是順從暴烈天性來湊熱鬧的也好都跟著沖上地府來,那後果必將是一場無可挽回的混戰,不但整個地獄與地府都將牽涉其中,不到兩敗俱傷難以收手,而地府苦心經營維繫的千年和平也將毀於一旦。

  正在此時,更惡劣的形態接踵而至。那如浮島般巨大的創面長嘯一聲,身形比之前又脹大了數倍,加上滿身的疙瘩,簡直像一隻呈幾何倍數放大了的有足刺豚。我暗叫一聲不好,果然,這黃黃綠綠的大怪物將本已破損不堪的鐵籠徹底撞毀之後,一躍而起跳出魔怪獸群,直撲民警同志們而來。

  我之前在打遊戲的時候,之所以極度討厭這創面是有道理的。這玩意兒被激怒之後將會迅速膨脹,不但體型就大的你無從下手,還渾身是刺,要是被它迎頭砸下那血槽基本可以見底,有時他撲跳過來,你堪堪躲過他的攻擊還沒站穩又被他的角戳飛,而最噁心的是,你若是攻擊它,那些佈滿他全身的噁心肉刺便會噴射出毒漿,但凡中獎,在解毒之前血都會嘩嘩地掉。

  正想著,那創面已然沖到最近的民警同志面前,就在這萬分緊急之時,它卻忽然身形一緩不再動作,仔細看去,它那短肥的四足上一片寒光閃過,竟然是被重重堅冰所拉阻。

  逃過一劫的民警同志們只愣了一下便紛紛撤開,他們剛一離開,先前所站的那片地面就凝結成寒冰一片,重重疊疊生長成叢叢冰鋒,一路覆滿了巨型創面的整片腹背,連那些還未啟用的可怕肉刺也盡數包裹在裡面,連帶他憤怒的表情一起凍結成一個碩大無比的冰山。

  與此同時,那已經將一群民警同志的防護服撕咬殆盡的叱惡群中,忽然劈出一道厲光,將它們生生切成雙份,身後站著的銀髮青年揚手將那幾個民警同志掀翻到十幾米開外,晃了晃手裡的刀,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摸樣。

  “杜子仁!”周乞抬頭喊道:“你回來了?情況怎麼樣?底下怎麼說?”

  我這才看見那大型創面冰疙瘩身後的大殿簷角上,站著一個極熟悉的身影,他推了推眼鏡以輕巧的語調說:“地獄大門已經關閉,不會有新的入侵者闖上來了。”他笑了笑,沖著腳下所有正猙獰廝殺的魔怪說道:“一群智力未開的愚鈍生物,想必你們也沒有覺悟,地獄底層既然同意關閉地獄之門,就代表已經放棄了你們所有。因此,如今所有站在地府的,不管魑魅魍魎妖魔鬼怪,我們將一律斬殺。”說著,他揚起手上那柄通體漆黑的長劍,以毫無感情而寒入骨髓的音調說:“就用這極寒大地獄為你們送葬,此般就是灰飛煙滅,連下地獄都不得。”

  說罷他唰地一聲將劍劈手揮下,那座包裹著千年創面的巨型冰山瞬間被一道白光直直穿過,隨即轟然碎裂,散成漫天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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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27 05:03 PM|顯示全部樓層
  第 41 章

  本來是黑血橫流的腥臭戰場,忽然被這洋洋灑灑的漫天晶瑩冰渣給洗刷了個透徹,又是美麗又是滲人,叫人一時間忘記了言語。

  同事們叫了好幾聲讓我彙報戰況我都沒聽見,半天才張了張嘴,遲疑的說:“我方已派出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形勢大好,各位同志可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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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1 03:36 P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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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好長的一篇文章啊..
總算是看完了
寫的好棒
激情戲雖然不多
但是情感還蠻豐沛的

謝謝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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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2 08:38 A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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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受簡直就是個小白~
才會一而再地做初步必要的犧牲~
小攻看上他簡直就有收拾不完的麻煩~
一開始的靠近或許只是因為相似~
但最後小攻是真的喜歡在小受周遭那種平靜的感覺吧~
其實兩人之間的感情可以在描寫深刻一點~
雖然轉眼千年~
但兩人之間連激情都沒有就直接進老夫老夫模式!!
翻外還激情一點~
這文有點平淡有點小溫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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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泱嵐 該用戶已被刪除
發表於 2014-3-2 12:42 P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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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www內容有趣,即使是個長篇也不會使人看久了覺得無聊,人物個性令人印象深刻,角色互動的方面是我最喜歡的www此外真希望再多幾篇番外講述鬼車兄弟~   燭難得到地府跑腿居然拿完遊戲就跑了qwq客串時間好短XD最後,覺得仁跟樂樂的老夫老夫生活還是會一直這麼歡快呢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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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學生(1000/4000)

翱翔天空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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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2 04:59 P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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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看完了
很長的一篇文
前面敘述的很仔細清楚
後面開始,總感覺好像少了什麼
可能是少了一些細節部分
但樂樂可以跟阿仁在一起
總是好結局,況且文中的情感雖然不是波濤洶湧,但卻是細水長流
非常想看燧燈跟燧燭的文阿~~(兄弟,兄弟~~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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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arn 該用戶已被刪除
發表於 2014-3-3 04:59 A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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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好長啊。H處的確不是很多
不過番外部分還是挺帶感的
原來冥界也還有如此歡樂之處
不過很奇怪誒 阿仁明明就是攻啊 幹嘛叫小范老公累 還是叫老婆跟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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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whitebearOAO 該用戶已被刪除
發表於 2014-3-3 12:45 P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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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超好的阿    地獄的架構超詳細
其實阿仁還滿好的阿
很照顧小范和紅毛
總之最後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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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850226 該用戶已被刪除
發表於 2014-3-3 02:57 P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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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足阿還想繼續看下去!!
兄控完全戳中我的點了可惜戲份不多
那麼多年的故事就只有濃縮成這麼短短的章節總覺得不過癮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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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ngding0129 該用戶已被刪除
發表於 2014-3-3 10:12 P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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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阿阿阿啊!!!
好久沒看到這種新的題材
新鮮有創意尤其地府類型的一直都很吸引我
覺得他們在一起後應該還要有後續的
就這樣ending不夠滿足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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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4 07:20 P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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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總體來說是篇不錯看的小說
可是總覺得有好多地方解釋不是很清楚
最後紅毛兩兄弟呢??還以為紅毛是主角之一的說...
小范甦醒之後的故事也太短了吧?!(看不過癮....
感覺情節發展的有點快~如果可以看到其他人的故事借好了!!
不過還是謝謝分享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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